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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靜鄉村:讓“刀郎”臉紅心跳的鄉村“風流”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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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04-10-25 10:48:22　來源:黔東南信息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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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村莊的細節

                                        ○姚瑤（侗族）

    入秋的村莊，有著一份恬靜的美麗。黑黝黝的房舍被曬了一個夏天，像抹了一把油漆，油光可鑒可照見同樣黝黑的我、激情燃燒的稻田，等待著鐮刀的收割了，秋天的景象多像快分娩的孕婦，期待中還有絲絲緊張、我血脈經絡一樣的羊腸小道延伸到遙遠的地方，遠方一定有著我的理想，遠方的天空一定比巴掌還要大、還有憂傷的井臺，我童年在井沿洗衣的阿妹呢？聽年邁的父親說，窮得只剩下褲衩的三劉叔把阿妹遠嫁江蘇，說嫁倒不如說是賣，婆家人來娶親時給三劉叔兩千塊錢，純潔若水的阿妹只有淚眼汪汪遙望故鄉，這不失逃避貧窮的辦法，嫁出去了就再也不想回來了，很窮的地方是留不住一只鳳凰的、父親剛背回家的玉米棒子，堆了滿滿的一堂屋，黃燦燦像堆小山，這一切仿佛沉在回憶的幸福中，玉米面團將是我全家接濟青黃時節的糧物啊，有些物事已經遙不可及了，留下的也許是久遠的懷想。

    風淺淺從圭河吹來，調皮打了一個呼哨，夾雜著稻香、泥土沉沉的芳香，以及牛糞濃烈的味道，撲面而來。從我身邊經過，從牛羊身邊經過，從雞鴨身邊經過，掠向狹長的田野和曠久的寂靜，掠過海般藍的天空和房舍里老人搖著的蒲扇，在村口停了下來休息，等待著我去打聲招呼。村道上長滿下谷草、算命草和野蛇花，我們童年時都喜歡把算命草拿來對半撕開，自己給自己算命，在神靈的預示中進入一個與年齡不相適合的境界，冥冥中祈禱一生的平安，而野蛇花紅彤彤的果實，我們打死都不敢吃的，村上的老人說，吃了野蛇果，就會被毒蛇咬。劉黑子的哥哥上山摘山藥，被毒蛇咬死，身體腫得像只龐桶，腫得發亮，村人給他換壽衣時，都無法穿了，只好用剪刀把衣褲剪開，才勉強穿下，我不知道，劉黑子的哥哥是否偷吃了野蛇果？還有我的小學同學大武，敢從教室二樓跳下來的大武，敢與老師狡辯調皮得從不做作業的大武，敢當著大伙的面脫下褲子把小雞雞的弄得紅腫的大武，被拇指樣大的一條眼睛蛇把耳朵咬了，大武為了不讓劇毒擴散，馬上拿著鐮刀把耳朵割下扔了，跑回家治療，效果不錯，不出一個星期，就沒事了，剛可下床的大武跑去被蛇咬的地方，被他割下的耳朵腫得像只小碗，大武無不好奇，蹲下身用木棍子去戳那透明的耳朵，被毒液充塞的耳朵被戳破，毒液射進大武的眼睛，回家后大武的腦袋就腫得比臉盆還大了，沒法子救了。村道一直延伸到下一個同樣貧瘠的村莊，延伸到稍微有些繁榮的鄉場，延伸到我看不見的遠方。而鄉場所謂的繁榮，就是有了油鹽醬醋、批發的舊衣服、燈草煤油、鐮刀鋤頭、油炒粉和香糖的銷售，多了村子間生產的葉子煙和農副產品的相互交換，甚至年輕人可以趁趕鄉場的時候，互相傾訴愛慕。我所在的村子距離鄉場十余華里，小時候，我趕鄉場的機會較同齡的多得多，那酸痛我腮幫子的油炒粉自然可以享用很多次，父親挑炭來鄉場賣的時候，總喜歡帶上我，我會算帳，這一點是父親引以為榮的，我靠這小小的聰明，總可騙父親給我買上一碗油炒粉和兩塊香糖，走在回家的路上，父親的扁擔總會掛一刀豬脖子肉，這肉實惠，這一刀肉，會讓我兄妹幾個興奮幾天，勤儉的母親在此時表現得淋漓盡致，她會把這一刀肉均勻地分成五片，每天一片，五片肉吃完，又輪到下一個趕鄉場的時間，每片肉不多，母親總會變著花樣弄成可口的飯菜，在飯桌上，我們兄妹的筷子總會直條條伸向肉片，白菜很少光顧。村道兩邊茂盛的杉木，被風吹得沙沙響，像我一樣隱藏不住內心的喜悅，夢一樣的童年就這么溜走了。

    風從圭河吹來，盡管入秋還很酷熱，但村人還是期待著風吹著的感覺，這是一個信息，馬上就可以收割新谷，吃上新米了。總是在吃新米的時候，村子里的老人總要走個把兩個，村人不說老人去世，說走了，這在憂傷中帶著溫馨和緬懷。老人總沒福分，連吃新米的機會都被上帝悄然剝奪。風直直吹入堂屋，堂前是一尊神龕，神龕下的方桌擺著鐮刀、斗笠和蓑衣，簡單而樸素，風就那么坐在堂屋，久久不去，給人送來幾許涼爽。

    陽光很吝嗇，幾乎照不到地面，村子幾棵碩大無朋的古樹，把村子罩在樹蔭下，若硬要說陽光普照的話，照只照在二樓的糧倉里，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安靜地照在糧倉上，不打擾我們。我就住在糧倉旁邊的小房間，我在那里構筑我心靈的草原，種植花草，修筑城池，遙想我的未來，打造自己的世界。沒有人來打擾我，所有的人都在享受溫熱的午睡，打擾我的只是知了、懶蟲和樓下小水道的一只青蛙，它們和我一起，在這個即將到來的秋天，夢想自己的天空，盡情地歌唱。這一切，是多么的美啊！我癡呆地望著海藍的天空。直到某一天傍晚，我靠著窗欞推開窗子，看見三個美麗的少婦從巴掌寬的田坎經過，她們互相攙扶著，她們的頭包著花頭巾，穿著斜襟寬大的家織布衣服，胸口還繡著幾朵漂亮的小花，其中兩個的背上還背著小孩，捆粽子一樣捆在背上，多像成熟的玉米棒子。她們每走一步都驚乎一下，留下銀鈴的笑聲。哦！在那遙遠的天際邊，在那還有另外人的村莊，在那我想象不到的城市，我想著我睡夢中的新娘！她也許正夢在回家的路上。而遠方在哪里？遠方有多遠啊？在我幼小的心里，這些我是不得而知的。就在那一個傍晚，我的心開始向遙遠的地方蔓延開去，勾起我絲絲情愫，那三個美麗的少婦，使我對美有了徹底的認識，我發覺我下面那東西像根魔術棒直直硬了起來，褲襠濕了一大片，這種羞澀的感覺只有我才理會，這在小小少年式的心里，哪里容得下這么多的無奈和多情？這一發現改變了我對美的看法，美就像一個不可企及的圓點，注定我多愁善感一生，留下多大的震撼！

     入秋的早上，常撒下些小雨，雨在屋檐下腳步輕盈。這個時候，村子剛睡醒過來，為了不打擾村人，小雨從樹葉上輕輕跳躍，如果你此刻伏耳傾聽，你會聽到雨的呢喃，聽到燕子扇著翅膀洗澡的聲音。細娃崽起床了，草草吃過早飯，就一只手提著鞋子，一只手夾著書包，赤腳跑去上學了，麻雀一樣吵鬧的小孩去了學堂，村子陷入更加的靜謐。在這時候，你到井臺去挑水，你會看見水牛背上停著幾只喜鵲，它們在牛背上嬉鬧，與牛和平共處，像副畫，精致。水牛水汪汪的眼睛，像藏著兩顆寶石，清澈的光芒，像我初戀時遇見羞澀的目光。每一個景象，都進入了我的回憶深處，多年后想起，心中難免涌起甜蜜的感覺，雖然我夢中的圭研一直不具備抒情的元素，如同我那個年代所有細小的事物和記憶一樣，將要不值一提了。

    村子中有一池塘，長了滿池子的頗似荷花的廣菜，可食，煮魚煮鴨子味道不錯。早上的雨滴在廣菜葉上，珍珠般滾動，如果你膽子大，不怕大人罵的話，你可以把褲子挽高，把腳伸進池塘去，不深，說不定會有幾尾魚游過來吻你的腳趾，癢絲絲的，愜意的感覺會讓你忘了身處何處，你會感嘆貧瘠的天空也會有那么多云彩。但這愜意不會持續多久，等到大人忙活完家里的活路，來到池塘邊，見你還伸著腳在里面的話，準會揪著你的耳朵，把你提出來，屁股難免會挨上兩巴掌。誰家的孩子做出了這樣的事，大人都可以朝屁股打兩巴掌的，孩子的父母絕不會計較的，這一點在村子是不成文的規定。你也許不知道，上前年村子失火，就靠這池塘的水救了整個寨子，之后，村人把這池塘膜拜為神靈，誰敢對神靈不敬？逢年過節，村人都會提著香紙紅燭、雞鴨魚肉前來祭祀。把一個普通的池塘上升到神靈的高度，這不是村人的愚昧，今天想來，更多則是精神上的寄托。傍晚的池塘，夕陽把滿池子的水染得波光粼粼，村人都收工下山，聚集在池塘邊休息，此刻，難得的溫馨，如父輩的目光。炊煙升了起來，把整個村子縈繞在濕漉漉的飯菜清香中。

    村前的圭河，是我常去的地方，婦女常端著衣服到河里去洗，她們肆無忌憚地說著葷話，葷得至少可以讓我臉紅，淺至胸口的衣服遮不住潔白而碩大的乳房，渾圓而極富彈性，在夕陽下，似乎還冒著水汽，那經過哺乳后的器官，足可以讓一個干癟的男人陡然成為激情澎湃的詩人。我常到圭河去，并沒有成為詩人的可能，更多誘惑則是那里有我許多朋友，一兩指大的鯽角魚，它們很狡猾，鼓著一肚子的魚仔，找水草多的地方繁殖去了，我很少去侵犯它們，我想等到下一個夏天，魚仔大了，可以撈幾尾回家吊湯喝；色花魚漂亮，游起來雍容華貴，但不能多食，會暈頭的，它們總會找巖石的空隙藏起來，不易被發現；還有扭著“S”型的水蛇，它們成群在水里游走，帶著我諸多的惆悵，我不知道，河的彼岸有沒有我的歸宿，我還不知道，那些“S”型的水蛇們找到了歸宿沒有？我總是坐在木橋上，會朝河里撒泡熱尿，靜靜地看魚兒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看水蛇游去了又游回，看歸巢的小鳥吵著晚霞，看我們的村莊進入茫茫黑暗，看月亮露出東山樹梢。在這樣的時刻，我通常忘記了回家，我閉著眼睛想著遙遠的地方，享受這一份搖籃般的甜蜜。等到村子被大面積的黑色包圍，母親就會大著嗓子喊我的小名，聲音在潮濕的夜里被拉得很曠遠，我好象沒有聽到母親的呼喚。我就希望這樣長久地呆在這里，這樣，我可以與魚們對話，與星星對話，它們會告訴我，這個村莊之外的許多事情。但我還是回去了，我不想讓母親擔心。我只是在重復回家的路，我并沒有理解回家的意義，我只知道，家是我的出發和回歸的地方。生活啊，多像一個圓，我們奔忙了一輩子，最終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

    回憶的另外意義往往會讓我聯想到離老宅不遠的荒丘上那些祖先靈魂休憩的墳塋，這種景象賦予了回憶關于生死存亡的經典意義，生與死只是一紙之隔啊！使我緬懷于阡陌與往事之中難以自拔，滿腦的恐懼和眷戀，冥冥中像有一只手在牽引著，走進回憶之門，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沒有回憶的機會……

    人一輩子在生活的道路上奔忙，繞了一圈，最終，還是回歸泥土。

    少年式的惡作劇使我對童年懷有長久的回憶，父親早年在鄉醫院當醫生，我耗費太多的時間在父親那只小小的畫著“+”的藥箱上，趁父親不注意就掀開了，偷偷弄只注射器和幾只避孕套。注射是小孩恐懼的動作，只要小孩一哭，大人就威脅，再哭，再哭就叫姚醫生打你的屁屁。小孩對注射的恐懼轉換為對我父親的恐懼，只要我父親一出現，小孩玩的地方馬上陷入寂靜，如臨大敵。我偷父親的注射器也許是釋放小小年紀聚積對注射的恐懼？我與童年的朋友，就用這拇指大的注射器對付一只只的青蛙，我們把辣椒水注射到青蛙肚子里去，然后把痛苦不堪的青蛙再放回到池塘中去，避孕套則被吹得鼓脹，用線成串栓起，制造出過年的氣氛，白色的避孕套飄得到處都是，這讓許多年輕夫婦的羞愧心無處可藏。那個年代，國家實行計劃生育，避孕套大肆發放，可惜這一舉措并沒有阻止精子和卵子毫無節制的強強結合，楊二舅一心想要個男孩續續香火，可他婆娘一口氣幫他生了六個女孩，女孩到底都要嫁出去的，他失去了繼續香火的可能。鄉政府的來執行計劃生育，罰款，楊二舅沒錢，鄉政府的就強迫牽牛拉羊套豬，楊二舅狡辯，我們這里沒電視沒娛樂，你說漫長晚上，老婆睡在身邊，不生才怪呢，鄉政府的甩了一包避孕套給楊二舅，你以后就不會用這個，用這個就不會生了嘛。楊二舅說不會使用，鄉政府有個女同志就出來示范，沒有更為妥當的示范工具，就把一只避孕套套在大拇指上示范給楊二舅看，說，就這么簡單。楊二舅到底還是用了，可不知怎的第二年又生了個女孩，鄉政府再來找他，楊二舅理直氣壯地翹起兩根大拇指說，我還用兩個呢，兩個大拇指都用了，還生，我沒辦法了。鄉政府的氣得臉都青了，罵，還有像你這樣的笨卵，避孕套是套在你的雞巴上的，怎么可以套在拇指上啊，一氣之下把楊二舅小小的房子全部拆了，說，你們沒地方睡覺了，看你還生。
我的調皮最終換來父親的一頓飽打，我的腦袋被父親連連打了幾個重重的香苞谷，我只感覺滿頭的螢火蟲在縈繞。父親說，得把你小狗雜種送學校去了。這倒是我向往已久的事，我早希望父親把我送學校讀書了，再野也得收心了。

    學校旁邊有個水碾房，廢棄不用了，可那是我們的樂園，我們整個夏天可以泡在水里，渾身曬得像塊木炭，只剩下嘴巴和屁眼溝一點點白。快樂并沒有持續多久，出事了，下寨的狗蛋在碾房玩水淹死了，灌滿水的肚皮像只鼓。狗蛋的死并沒有影響我們興趣，我們照樣的瘋玩，可學校和家長們就急壞了，學校下令不準到碾房玩水了，誰要偷偷跑去玩，死了，學校概不負責。你要知道，像我們十來歲的孩子，就是不怕死的年齡。我們還是悄悄約上幾個伙伴跑去玩，被學校發現，通報家長，回家后被父親罰著跪在堂屋，頭上還頂著盆水，臉盆只要稍稍傾斜，水溢了出來，身上就被竹條抽一下，并且晚飯都不準吃。這下慘了，我的肚皮被父親用毛筆畫了個圈，每天放學回家都得掀開肚皮給父親過目，父親會蹲下身來仔細檢查，只要我到碾房玩水，早上畫的記號被水模糊的話，就會被跪著罰頭頂一盆水。我的那幾個伙伴也同樣被他們的家長或在屁股或在手膀上用毛筆做了記號，現在像起來，這個看似笨拙的辦法還是很有用。從那以后，我對上學不太感興趣了，關于它我想不出太多值得回憶的印象了。小學保留著我迄今最為羞愧的事：我小學四年級留級了，還被父親狠狠地羞辱了一頓，像你那屌樣也不是塊讀書的料。

    今天，我之所以不厭其煩描敘我童年那些場景，那些逝去的事物，主要是我想告訴你，這是一個人成長的歷程，它影響我對以后生活的思考及對生活的適應。

    回憶，在秋雨即將來臨，變得厚重，秋天來了，又去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會去的，秋天教會我的只是憂郁。

    活到今天的二十八歲，我最終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對某些逝去物事的懷舊其實很像大多數人面對愛情時的狀態，一輩子也許只出現一次高峰體驗，之后就慢慢被生活的表象所遮掩。

    （作者簡介：姚瑤，男，侗族，1976年6月生于貴州天柱，現就職于貴州省凱里供電局，系貴州省作家協會、中國電力作家協會、中國少數民族學會侗族分會會員，黔東南州作家協會理事，作品散見《山花》、《花溪》、《民族文學》、《青年文學家》等，獲黔東南州政府文藝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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