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連跳"的最大悲劇在于我們對富士康一無所知

21日凌晨4時許,富士康一名21歲的男員工從宿舍跳樓,傷重不治身亡。這是2010年以來富士康發生的第十起跳樓事件。(5月21日新華網)
那些中了蠱般的預言一語成讖,這是隕落在富士康的第十條鮮活的生命。如果將“十連跳”事件拆解為10個獨立的片段,或許是一樁樁毫無瓜葛的個案。不過,既然發生在同一家叫做富士康的企業,主角又是那些并不算強勢的年輕產業工人,而且都以同一種“自殺”方式收場——面對這個多幕悲劇,公眾自然很想探尋幕后的“導演”。有人說這是中國制造業的一面鏡子,有人說這是疏離社會的個體命運,有人說這是大企業員工心理素質出了問題,有人說這是絕望的企業管理積弊……但沒有一個人能證明,富士康違法了、或者違規了,或者在“十連跳”事件上負有無可推脫的責任。
沒有人在人命關天的跳樓事件上等著看富士康的笑話,當事者更是多有委屈,心生不甘。比如不久前,談及頻繁發生的跳樓事件,富士康相關人士就表示,“九名員工墜樓事件僅屬個案,有很多綜合因素,是個復雜的社會問題”。再往前,就在“七連跳”之后,富士康還頂著輿論壓力,請來五臺山高僧作法祈福。此間傳遞的信號有二:一是當事企業也深深困擾于跳樓陰影;二是企業并不認為跳樓是因為勞資關系出了問題,不然,又怎會“不問員工問高僧”?
可見,就在我們忙著給“N連跳”開藥方的時候,其實富士康自己從沒有意識到已然生病。據說,本月19日,深圳市副市長、公安局長李銘來到深圳富士康科技集團,就富士康近期連續發生員工跳樓事件進行調查,并與該集團高層商討防范措施。“十連跳”就發生在調查組入駐之后,可謂一記響亮的耳光——但這耳光不是打在調查組的臉上,因為它們剛剛到達;也不是打在富士康的臉上,因為它仍懵懂惶惑——那就只有打在社會的臉上,誰讓我們對跳樓事件怎么看也看不清爽。
我們從來沒有想著要把富士康釘上恥辱柱,相較于內地不少企業而言,富士康的薪資與環境絕算不上洪水猛獸。專家們淡定地給出了幾個數字:富士康在內地員工60萬人,深圳就有30萬人,已經相當于一座普通城市那么大,富士康最近非正常死亡者10人,比照“中國人十萬分之二十三的自殺率”,實在不值一提。甚至有人認為“把大型國企員工自殺事件整合比對一下,未必比富士康少”。
遵循這樣的邏輯,“十連跳”就是無可深究的小概率事件。但事件在定量分析之外,還不可悖逆常情常理,筆者翻閱了一下既往“九連跳”事件中部分員工的年齡:梁某,21歲;祝晨明,24歲;盧新,24歲;寧姓女工,18歲;饒淑琴,18歲;馬向前,19歲……花一樣的年齡,最不至于輕生的年齡,對生活最有激情的年齡,卻在短短不到半年的光景里,從富士康樓頂一躍而下,這還不值得反思與追問?
“十連跳”的悲劇,不在于這些孩子的生或者死,而在于悲劇之后的隱忍與無可言說。直到今天我們才發現:對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代工工廠,其實我們一無所知。判斷都是臆想,結論都是隔空推理,甚至可憐的蛛絲馬跡都得靠記者臥底。可是,如果讓富士康自己調查自己,或者有巨大利益關聯的地方政府出面調查,能說得清事件的來龍去脈嗎?沒有開放的調查,“十連跳”注定無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