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族大歌"空降"酒吧 前途生存和傳承一樣重要
啟程 初到北京便嘗艱辛
在接受來京演出的邀請之前,27歲的歌隊領隊吳金燕就已經是貴州黎平縣遠近聞名的人物了。從4歲起,吳金燕就跟著身為歌師的奶奶、媽媽學唱侗族大歌。如今,她會唱的歌曲有四五十首,這在當地年輕人中是絕無僅有的。
其實,吳金燕以前曾有過兩次來京的經歷。第一次是在2004年冬天,那時她作為侗族代表隊成員,參加了央視青年歌手大獎賽,并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五年后再次來京,她在一個小餐館打工,每天干活超過10個小時,月薪不足1500元。半年后餐館倒閉,家中外婆過世,于是她又回到家鄉黎平,重新過起簡單平靜的山村生活。
吳金燕所在歌隊的成員,年齡大都和她相仿。其中年紀最小的吳成蘭,今年剛滿18歲。對這些年輕人來說,北上進京的路途是那樣遙遠:從山區坐4個小時汽車進縣城,又坐5小時汽車到懷化,再坐26小時火車才能到北京。
但是,現實遠不如吳虹飛和吳金燕想象的那樣順利。剛到北京時,吳金燕和同伴住在一個社區便利店。不足五平方米的小房間,沒有窗戶,沒有暖氣,陰冷無比。眼見這一切,歌隊的幾個女孩難受得快要落淚。后來,吳虹飛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發起了一個內部小型捐款,為他們籌集了1萬多元錢,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生活 一月酬勞抵過一年收入
侗族人常說“飯養身,歌養心”,而這些遠離故鄉的年輕歌者,卻在北京開始了“以歌養身”的生活。
吳虹飛為他們安排的酒吧演出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商演,而是以她個人行為舉辦的獨立演出。因為沒有任何商業贊助,歌隊隊員的收入全都指著演出票款。29日晚的這場演出,大約進行了1個小時,門票收入是4000元,歌隊8位成員每人分了500元。三月份6場演出下來,幾位主力隊員每人掙了近6000元錢。“沒想到會掙這么多錢,一個月下來的收入可能和我在家一年的收入差不多!”歌隊里的小歐激動不已。
不過,目前的演出安排還是零敲碎打,為了讓歌隊成員在北京能有相對穩定的生活,吳虹飛四處托朋友為他們找工作,讓他們一邊打工一邊唱歌。按照吳虹飛的計劃,今年7月至8月,她打算帶著歌隊展開全國巡演,屆時所有歌隊成員的月收入都將有望達到5000元至6000元。“我希望慢慢改善他們的生活,讓他們堅守侗族大歌,堅守自己的夢想。”
在吳虹飛的幫助下,吳金燕也找好了一份工作——在798藝術區的一家咖啡店當服務生,4月開始上班。這也讓吳金燕鐵定了心要留在北京,“其實我的父母是不愿意我唱歌的,他們認為我應該出去打工賺錢,現在看見我們唱歌也能掙錢了,他們也就不再那么強烈地反對了。”
前途 生存和傳承一樣重要
沒有人知道這支歌隊會走到什么境地,即使是吳虹飛自己也不知道。
吳虹飛曾經告訴吳金燕,想要讓她成為“侗族人的劉三姐”。不過說完這句話之后,她自己就后悔了,“我感覺自己在拿名利誘惑她們,這是不道德的。”吳虹飛說,“我愿意幫助她們,是因為她們本身就是金子,她們唱得太好了。我經常覺得,不是我在幫她們,而是她們在幫我,因為她們讓我探到了寶藏。我只是想,侗族大歌這樣的好東西、真東西,能夠被更多人所認識、了解,并報以掌聲。”
隨著一場場演出的進行,歌隊開始越來越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民歌中國》欄目邀請他們登臺演唱,《非常6+1》欄目邀請他們參加挑戰,央視紀錄片頻道則在拍攝關于他們的紀錄片……歌隊的成員們正在成為媒體上的常客。“前幾天我們天天去中央電視臺,那里的化妝師都認識我們了。”歌隊成員吳成蘭很開心地說。
有人問吳虹飛,在酒吧演出侗族大歌,究竟是謀生手段,還是在傳承非遺項目?她回答說:“在我看來,生存和傳承是一樣重要的。生存是本,人是根本。他們必須有演出的收入,我才敢帶著他們在北京闖的。”至于未來的前途,她認為只能順其自然,“我試圖尋求資金的介入,但因為毫無經驗,目前毫無頭緒,歌隊前途未卜,這也是我給他們找工作的原因。”
專家點評
以更接近現代的方式 普及“大歌”
在我國民族民間音樂中,侗族大歌其實是最早挺進北京的,我記得那是在1953年第一屆全國文藝匯演。這么多年后,侗族大歌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進入了城市生活,而且是在酒吧這樣的現代演出場所,這件事非常有意思,也值得肯定,因為對城市觀眾而言,他們有了欣賞原生態侗族大歌的機會,對侗族大歌而言,則是一種更接近現代人生活的傳播方式,更有利于它的“普及”。
這次在北京酒吧演出的侗族大歌,多是關于愛情、自然景色,或者模仿自然界聲音的“聲音歌”,很好聽,易于吸引觀眾。其實,侗族大歌中還有很多蘊含深厚歷史、文化意義的“敘事歌”,這部分更能體現侗族大歌的民族文化價值。不過,有一個客觀的問題是,會唱這種敘事歌的多為貴州當地的長者,年輕人一般都不會,也不太愛學了,所以它正面臨失傳的境地,這也是作為“非遺”的侗族大歌在傳承過程中面臨的問題。
——中國音樂學院教授、中國少數民族音樂學會會長、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樊祖蔭





